第一章  木刀与友人

某一天的上午，风和日丽，稻妻城枫原家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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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万叶，你看，是谁来了？”

正在院子里一板一眼认真练习剑术的小万叶，看见院外所来之人，立马欢快地迎了上去。

“武藏哥哥！”

“哟，万叶，气势不错！”名为武藏的英俊少年怀里抱着一把刀，露出帅气爽朗的笑容回应道，随后止步立定，礼貌地向坐在一旁石桌边的万叶父亲问好，“枫原叔好。”

“好。”他点了点头，微笑着说道，“武藏啊，我听万叶说，你答应陪他练习剑术，而且还约好今天进行一场比试，是真的吗？”

“是的。在道场的时候，我观察过万叶的表现，他天资聪颖，刻苦勤奋，如果一直坚持下去，将来一定也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剑客，对吧？”

说着，武藏伸出左手摸了摸小万叶的头，小家伙亮闪闪的眼睛里满是自信和喜悦。

“哈哈哈，难得武藏能如此赞赏我家万叶！万叶，你听到了吗，既然武藏哥哥特意挤出时间陪你练习剑术，一定得投入十分的努力，不要让他失望！要知道，你的武藏哥哥可是连续五年蝉联「极之意」剑道比赛少年组的卫冕冠军！”万叶的父亲起身走了过来。

“是，父亲。”

“枫原叔客气了。荣誉不过是虚名而已，我更希望自己的绵薄之力能够让万叶体会到剑术的精妙和乐趣所在，至于是否要刻意去追寻一个结果，我想那并非一位纯粹的剑客所必须考虑的问题。”

“嗯，说得好，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！”万叶父亲向少年投以赞许的目光，不禁唏嘘道，“我与你的父母虽然只有袍泽之谊，却有至亲之情，我由衷地替他们为你感到高兴啊。假如二人在天有灵的话，也一定能够瞑目安息了吧。”

“但愿如此，时至今日我所做的努力，便没有白费。”少年从深刻短暂的沉思中回过神来，英气的脸上重新浮现出红日般温暖明朗的微笑，目光深邃而坚定地应道，“多年以来，承蒙枫原叔接济关照，武藏感激不尽。”

“举手之劳，何足挂齿。”万叶父亲摆了摆手，准备转身离开，“好，那我就不打扰你与万叶的剑术训练了，你们去吧。今日空闲，如果有什么需要，可以随时跟我说。”

“说到‘需要’，眼下的确有一件事情想拜托于您。”

“哦，什么事，尽管说。”

“父亲，稍后我与武藏哥哥的比试，想请您来为我们做裁判。”小万叶兴致勃勃地说道。

“是的，就是这样。”

“好哇，我啊一定会给出一个公正漂亮的评判！”

话虽这么说，万叶的父亲心里却非常地清楚，这场比试的结果，从它确立之时起，便是毫无半点悬念可言的。花了一阵子工夫热身训练过后，小万叶和少年武藏手里各执一柄木刀，在院中空地处相向而立，秋风卷起庭中的落叶，摩挲作响。

“限时一炷香，得分多者获胜，比试开始！”

一声令下，小万叶率先运步挥刀向武藏攻去。尽管他的招式和力量在同龄人当中并不算弱，但在比他长六岁、一脸轻松自如的少年面前，似乎占不到任何上风。

“对，就是这样，瞄准对手的弱点和破绽全力攻击，直至将他击败，但是——嘿！进攻的同时也不要忘记防守！这一分，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！”少年的木刀继格挡之后精准一击，便轻轻地抵在了小万叶的胸口，“接下来，换我进攻了哟！”

相比第一回合小万叶的攻势，少年的招式明显更加迅速有力，且没有丝毫华而无实的冗余动作，小万叶瞬间落入了下风，苦苦招架；而这，仅仅只是少年真正实力的十分之一而已。

“反应不错，力量也很充分，可是，如果只是一味防守的话，是无法战胜对手的。”话音刚落，小万叶挡下武藏的招式后，果断抓住时机发起进攻的一击，没料到却被少年轻松接了下来，他反手便又得了一分，“呼啊，好险，差一点就被你击中了。”

“武藏哥哥，刚才的破绽，你是故意引诱我出手进攻对不对？”小万叶虽然心有不甘，却表现得异常兴奋。

“万叶，我希望你能记住，一流的高手在对决的时候，往往是心意相通的，不要将自己的真实意图全部暴露出来，也不要被对手施展的虚伪伎俩所迷惑。「剑斗」，本质上也是「心斗」，时刻保持头脑的清醒和身体的迅捷，才是最终取胜的关键。”

“嗯，我记住了武藏哥哥！”

“好，气势不错，我们继续吧！”

一炷香的工夫很快就过去了，这场比试自然是以少年的完胜而宣告收场。不知不觉间，已经到了晌午时分。

“武藏，辛苦你陪我们家万叶练功了，留下来一起吃午饭吧，有鳗鱼烧哦！”万叶的母亲徐步来到走廊处，热情地招呼道。

“鳗鱼烧？！好啊，那我就不客气了！万叶，走，吃饭去！”

少年摸了摸万叶的小脑袋，随后，一行人便有说有笑地往屋内走去，共同度过了一段愉快的午餐时光。

午后，少年武藏陪着小万叶坐在庭院廊下的地板上，斜阳的金色光芒从稀稀疏疏的枝桠间穿过，投下零零散散的光斑和歪歪斜斜的树影，覆在了二人的身上。他的怀中仍抱着那把剑，鞘身已有不少磨损锈蚀的痕迹，刀镡以及刀柄却是崭新光亮的，刀柄上面似乎还刻着什么。

“‘武……藏……’”

“嗯？”

“武藏哥哥的刀上，好像刻着字，是武藏哥哥的名字。”

“是啊，一名真正的剑客，当然要有一把属于自己的佩刀，它就像是我最好的伙伴一样。”

“真好！可惜，父亲说我年纪还小，不能用真正的佩刀……对了！”

小万叶起身迅速地离开了走廊，一会儿工夫，他带着一把训练用的木刀欢喜地跑了回来，趴在地板上用小刀也在刀柄上仔仔细细地刻上了“万叶”两个字。

“武藏哥哥你看，万叶也有自己的佩刀了！”

“我看看，嗯，刻得很不错嘛！”

“嘻嘻！以后万叶一定会更加努力地练习剑术，直到变得像武藏哥哥一样厉害！”

“哦，像我一样厉害？”

“嗯嗯！因为，武藏哥哥是我见过的剑术最强的人了！”

“最强……”少年微微笑了笑，转过头望向院外远处高大森严的紫金色阁群，“万叶，你觉得为什么我的剑术会这么强呢？”

“呃……是因为武藏哥哥很强壮，而且非常聪明。”

“对，也不全对。”少年摇了摇头，接着说道，“我的剑术之所以比其他人强出数倍，是因为我的意志比他们更为顽强，我的心就像怀中这把刀一样，除了变得更为锋利坚韧以外，再无其他的愿望。”

小万叶似懂非懂地听着武藏说的话，内心忽然生出一种极为强烈的敬意，以及某种莫名的距离感——当然，对万叶而言，他始终是自己最熟悉、最信任的武藏大哥哥。

“‘「剑斗」，本质上也是「心斗」’。”

“没错，看来万叶是真的记住了，我很高兴！”说着，武藏宠溺地摸了摸万叶的小脑袋，二人宛如兄弟一般亲昵，“人心如果足够强大的话，或许，连神明的辉光都可以伸手触及……”

“嗯？”万叶并没有听清那后半句低声自言自语的话，露出了好奇而疑惑的神情。

“哈，没什么。”少年怀抱宝刀站起身来，向前走了几步，英气的脸庞和那孤单的身影沐浴在斜阳的红光中，“总之，我武藏，今后会变得越来越强，我会成为站在稻妻顶点的最强剑客！你呢，万叶？”

“我？我还没想好。”这个有关人生志向的问题，对于现在的万叶来说，的确为时尚早。

“哈哈哈哈！”少年爽朗地笑了起来。

“武藏哥哥，虽然我还没有想好以后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，但是，我会努力让自己变得和武藏哥哥一样优秀，请相信我！”望着武藏高大的背影，小万叶紧握手里的木剑，坚定有力地说道。

少年转过身来，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微笑，语气忽然变得一本正经：

“谢谢你，万叶。你可以把我当成目标，可是，你不必成为像我一样的人，这是一件很辛苦同时也非常危险的事情。也许现在的你暂时还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，但总有一天，你会明白的，你会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，我相信你。”

小万叶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。

“好，天色不早，我该回去了。万叶，下次道场的训练比赛，我非常期待能看到你更加优秀的表现哟！”

“是！”

随后，少年武藏辞别众人离开了枫原家。小万叶立在门边望着他远去的身影，脑海里不停地回荡着刚才那几句意味深长的话语，年幼的心中暗暗埋下了一颗关于「人生」以及「人心」的种子。多年之后，这颗种子将会发芽并茁壮生长，它会开出怎样的花，结出怎样的果，不妨拭目以待。